不知怎么，这一周过的似乎比平时都要漫长。
周六这天傍晚，本来应该去程奶奶家的，忽然收到程奶奶的视频电话。
电话那头是白天。程奶奶说周樾的妈妈再婚了，婚礼定在意大利的古堡，她和周樾在这边观礼。
说完，程奶奶将镜头翻转、
灿烂的朝阳下，黑马驮着满白色香槟玫瑰的花车，穿过森林，停在古堡前的草地上。
周樾正等在用香槟玫瑰扎成的拱门前，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西装，胸口挂着铃兰做成的珠花。
陪他一起等的，还有一个穿着亮银色低胸v领晚礼服的女孩。
微风吹过，她缱绻的长发飘扬起来，正好扫过周樾的脸颊。
女孩仰脸看着他，满眼洋溢着笑意，周樾也彬彬有礼的点头回应。
程奶奶一溜小跑，走过去，笑嘻嘻的跟程以恩说：
“小程医生，快看，我外孙今天帅吧？”
听到老太太喊小程医生，周樾微微弯下腰来。
一个周没见，他消瘦了许多，下颌线的轮廓更加清晰，鼻梁高挺，眼窝深深欠着。
不知是化妆了还是阳光够强的缘故，他的脸看上去白的发光，肌肤通透，确实很好看。
他唇角微勾，似乎在期待着她的回答。
总不能当着老人的面扫兴，程以恩只好附和着说：
“挺帅的。”
周樾哼笑一声，扯了扯自己的西装，阴阳怪气的说：
“这好看吗？跟条银带鱼似的，你不是不喜欢吃海鲜吗？”
程奶奶冲着他的后背锤了好几下，没好气的说：
“少胡说八道，小程医生都说好看了，你给我好好穿着，别露出你身上那些车辙印子，跟让大挂碾过似的，吓死个人。”
程奶奶一直反对周樾纹身，没想到越反对，他就越纹越多。
原来只是肩膀上一点，现在两条上臂都纹满了，穿短袖t恤都盖不住。
程以恩对这祖孙俩的打闹早就司空见惯，毕竟平时周樾就爱惹老太太生气，还美其名曰是让老太太活动筋骨，免得得老年痴呆症。
身边的女孩没见过这个阵仗，还以为是老太太是在下死手，立刻上前护住周樾，声音甜甜的，带着一点港台腔：
“阿嬷，不要打樾哥哥啦，他会痛哦。”
程奶奶会赶时髦，也得益于平时看很多台湾偶像剧，也学着那个女孩子的语气说：
“没关系啦，我就是让他痛哦，男孩子不痛是不会听话的啦。”
程以恩被程奶奶逗笑。
周樾没理会老太太，接过电话，独自沿着花做成的廊道走了许久。
电话那边风声很大，周樾的头发被高高卷起，程以恩也被海风吹得头发向后飘扬。
两人都不说话，但似乎正经历着同一场海风。
那头的朝阳，这边的落霞，两种不一样的橙光在画面中呈现出一种和谐的过渡。
“对不起，”周樾忽然开口。
程以恩对着突如其来的歉意扰乱了心神，下意识问了一句：
“什么？”
“忘了提前跟你说，我要带老太太出国，害你白跑一趟。”周樾说。
“没有，今天科室里开会来着，还没来得及出发。”程以恩回答。
周樾静静的看着她，眼神有些哀怨，许久之后，自嘲式的笑了笑：
“我是故意不告诉你的，我在等你发现。程以恩你好狠的心，真的不在乎我。”
这话说的没有来由。
“你先忙吧，我还有一份论文数据要跑，”程以恩礼貌道别：“帮我说声祝贺。”
周樾并没打算挂断，乘着她的话说：
“祝贺什么？祝贺她终于拨乱反正，觅得良人？有我这么一个错误在这儿横亘着，这祝福听起来像讽刺。”
程以恩轻轻叹一口气，说：
“周樾，虽然我不知道结婚有什么好的，但既然我知道了，送一个祝福也是出于礼貌。你有气别往我这儿撒。”
周樾喉结重重的滚了一下：
“程以恩，你不知道我气什么吗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行，我会帮你把祝福带到。还有吗？”
程以恩想了想，说：
“提醒程奶奶注意休息，不要长时间站立，如果腰不舒服记得上热敷。”
周樾“嗯”了一声：
“还有呢？”
“没了。”
“那我呢？”周樾拧眉看她。
程以恩抿唇：
“你不需要我关心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，风声很大，夹杂着彩带在空中翻舞的声音，像是什么东西被撕裂。
“程以恩，回去我们好好聊聊吧。别说没什么好聊的，我们需要聊的有太多。”
周樾抿唇说：
“过去有多结没有打开，所以现在我们每往前走一步，就会往后退一步。未来，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你不愿意走向我也没关系，我每一步都会走向你。”
程以恩犹豫片刻，点头说：“好。我也有事要问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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挂了电话，周樾将手机还给老太太，自己抱着手机在一边鼓捣。
没过1分钟，他忽然像通了电似的，从椅子上弹起来，跟老太太说：
“我要回去了。”
不是商量，直接就是通知。
老太太听懵了，瞪着眼问：
“现在？马上就要举行仪式了，你要回哪儿去？”
周樾解开领结，脱下那个让他看起来像银带鱼的西装，扔到花架边的藤椅上，边挽衬衣的袖子边说：
“我只答应她把你送过来，我可没答应要当伴郎，你那小程医生有事要问我。”
老太太气的瞪眼：
“好不容易给你俩创造的破冰机会，你就不能好好把握一下？”
周樾则不以为然，信口应承着说：“下次，下次我一定全程参加。”
这可是自己的亲妈，还真下得去嘴。
老太太拿起拐棍冲他腿上抽了几下，满脸不情愿：
“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，真扫兴。”
周樾笑着抓住老太太的拐棍，使劲抱住她：
“我要留下来才是真扫兴。玩够了就打电话，我回来接你，但现在必须要走了，飞机两小时后起飞。”
老太太当然知道这发生了什么。
刚才还阴着脸，好像全世界都欠他500万似的，接了一个电话，脸上的阴霾也散了，笑容也放肆的很，简直归心似箭。
方才那个女孩去拿了一杯香槟，回来时发现人已经不见了。
“阿嬷，樾哥哥去哪里了？”
“去回答问题了。”
老太太一脸笑意地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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